杀形现(1 / 2)
楼兰使节确认礼器无误,由大鸿胪带领前往蛮夷邸。陆玉江展一行重臣也跟随而至。
已至日暮,霞云如火,染红半边天。
长安夜市渐起,悬灯于檐下,映亮长街,街头人流逐渐攒动起来。
蛮夷邸虽是招待外朝使者,但平时做寻常酒肆楼馆使用,平民亦可出入。此处比起长安其他酒肆更有声名,除了加持蛮夷邸的名号,这里庖厨偏爱做些物美价廉民间不常见的小食,吸引百姓采买。
朝廷一行人抵达后,馆舍正厅歌舞又起,衬丝竹管弦。楼兰使节团中亦有擅歌舞者,翩然上台与舞者乐者同乐,一派欢祥。
“请。”
大鸿胪桓烨带领使节上楼,其他舍倌也带领其他朝臣前往自己的房间。今夜夜宴设在馆舍大堂,除桓烨外,包括陆玉在内的朝臣也需陪同,女帝分外重视此次外交,不容忽视。
夜宴未开前,各个朝臣都可待在房间内暂歇。
“安梁王殿下,这边请。”舍倌带领陆玉前往她的房间,另一边,其他舍倌带领江展往他的房间,两人房间分隔两处。
“本王的房间挨着哪些贵人?”
“您这边人不多,左侧房间紧挨着沉宗正的休息处。”
陆玉点点头,进房后关门稍作休息。
蛮夷邸今日格外热闹,因不避平民,百姓们好多来邸中买些东西,好奇张望楼兰使节团的人。
“今日人多,多派些人手加强保卫,不要在外国使节面前出岔子。不过本公子在这,本公子祖父也在这,应该没人敢惹是生非。”
楼上,罗绮锦袍的年轻男子同身边侍从说着话,不紧不慢步下木阶,华绂美玉缀在腰间,走起路来琳琅作响,一身衣物珠玉价值不菲,在馆舍灯光下熠熠生辉。
他手上的赤玉螺珠串产自南方,长安少见,珍贵异常。他只做随意把玩的小玩意,在手中搓玩,完全不在意色泽是否会被磨损。
宝石珠冠衬得他面目明眸皓齿,眉间一股倦怠的傲蛮,微昂着头,谁都瞧不起的样子。
“呃……”
他走路不看脚下,走在楼梯正中间,被往上走的女子撞了一下。
桓回舟恼怒,扬首看向那青纱罩鹅黄衣衫的女子,叫住她,“哎,你怎么回事?走路没长眼吗?”
冷绾淡淡抬眸,微微困惑,想了想,回过味来,“哦,抱歉。”她道完歉径直上楼,没有看桓回舟的脸色。
桓回舟大怒。“站住。”
他小跑几步追上冷绾,“你是什么人,竟然这样猖狂?知道本公子是谁吗?”
“冷绾。”她报上名字,然后摇摇头。
桓回舟傲慢道,“知道当朝大鸿胪是谁吗?”
“你。”
桓回舟“啧”了一声,“什么乱七八糟的,听好了。本朝大鸿胪桓烨是我祖父,我是他孙子桓回舟。”
“知道了,多谢。”她点头,继续往前走。
桓回舟瞠目,拦在她身前,“你什么意思?知道撞了我有什么后果吗?”
冷绾眨了下眼,“那你想怎么样?”
桓回舟冷着脸上下打量了下冷绾,“呵,你很横啊,看来不教训你一顿,不知道轻重。拿下。”
身旁侍从一步而出,欲擒冷绾,仅一招被冷绾扭住臂膀,钳住了脖颈。“呃啊……痛痛痛……”
桓回舟微微一惊,怒意更甚,“好啊,竟然敢动我的人,给我……”
“公子……”身旁侍从低声劝他,“不是刚说不要出岔子吗?大庭广众拿人不是都被人看到了?”
“是啊公子,先别闹了,回头老家主知道了又要训了……”
桓回舟瞪视劝告的侍从,“没种的东西。”
被冷绾掐住脖子的侍从苦着脸,一动不敢动,“公子救我……”
桓回舟吸一口气,“算了,今日算你走运。别让我再看见你。”
冷绾面上没什么起伏,松了手,往陆玉的房间去。
陆玉正在房中窗牗前观长街热闹,见到冷绾,“绾儿。”
冷绾见案上糕点茶盏均未动,“忙了一天,怎么不吃一些。”
“等会还要下去夜宴呢。今夜长街通明,若是有时间,待夜宴结束我们上街逛逛。”
“好啊。”冷绾坐下,捏桌上的糕点吃,眼睛一亮,“嗯,好吃。”
“这里吃食不错,等离开带一些回去给善舟。”陆玉道。
冷绾斟满一盏茶,整杯灌下去,茶温正好,灌入腹中温温热热。激出后背微微发汗,冷绾胸口有热意翻涌,被糕点压下。
陆玉出门下楼如厕,结束后正往楼上走,忽而侧目看见许久未见的熟人。
她上前几步打招呼。
“长嫂。”
壶金儿转过身,见到陆玉,扬颜一笑,“时明。”她怀中抱着两扎纸包,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陆玉笑道,“我还想问你呢。今夜接见楼兰使节在此设宴我来陪同。你来买东西?”她看到她手中方正纸包。
“嗯,善舟要吃这里的太史饼和蜂蜜糕,给她买一些。这东西还不太好买,不是每日都卖。”
“等我回府,我再给她带一些新鲜的,招待楼兰使节有新口味,我捎点回去。”
壶金儿笑着点点头,“善舟还说呢,说你这几日太忙见不到你,还担心她及笄你会不会在。”
本朝女子十五岁及笄,但善舟未至十五,算上虚龄也不过十二。女帝颇为看中善舟,经常召善舟进宫教导,原先善舟的奉车都尉一职因她尚为孩童,所以算挂了个虚名,待她及笄后便可正式拥此头衔,习掌职权。
善舟提前及笄也是女帝的意思。
“自然,这是大事,我会亲自督办。长嫂也放心,长兄虽然不在,但善舟及笄礼我也必会郑重对待。”
壶金儿道谢。
“善舟及笄时,长嫂会在吗?”
壶金儿似乎没想到陆玉会问她的去处,微愣后道,“在的。”
“女儿家及笄,为父者不在,为母者自然要为女儿操持。”
陆玉极少过问壶金儿的去处,今晚陆玉这么问,不是突然兴起。
壶金儿嫁进陆府后,鲜少在府。
曾经陆老郡王夫妇在时,很是愤怒她随心所欲之为,想走便走,想留便留。既已嫁进陆王府,便已是陆王府的人,一介妇人怎可随意出府游玩,成何体统?
但长兄陆萧力保壶金儿,不愿迫使她待在府中作寻常妇人。陆老郡王夫妇说多了也难抵儿子劝阻护短,便随她去。
这些年来,二哥二嫂恩爱有加,陆玉看在眼里。
但她看不明白长兄长嫂这二人究竟是爱侣还是怨侣。
陆萧每年的来信都不曾提过壶金儿,寄给壶金儿单独的信件,也不曾见她阅后喜上眉梢。
先孕后结亲,对壶金儿来说,可能只是不得已,是陆萧的一厢情愿。
善舟将要及笄,已经是人生的一个节点。从前善舟尚小,壶金儿怜惜不舍与其分离,而善舟真正成人,又入宫侍天子,此生已算圆满。若有离心,也必是幼鸟展翼,无可挂怜之时。
邸中人来人往,二人往连廊角落,避开人群。
壶金儿静了静,“这些年多谢你对善舟的照顾。”
陆玉摇头,“她是我亲侄。”她道,“其实你每次离开,我都做好了你不会再回来的准备…………”
“长嫂,如果你在王府实在不开心,